【贤菲】后来的我们
“后来的我们依然走着
只是不再并肩了”
//
雨天适合偶遇。
风铃响起的时候，她的脑海里闪过这句话。
玻璃门无措地打着转，他收起雨伞蹲下身去逗猫。猫主子抬头瞥了他一眼，懒懒地翻个身不为所动。他也不恼，没脸没皮地贴上去挠它的下巴。猫主子放下身段舒服地眯起眼睛，低头舔了舔他的手心。
她拿着咖啡，突然想到一碗趁热吃的凉皮。
旁观者清。她却看得恍惚。
转过身来那一刻他愣在原地，她的心跳无地自容地漏了一拍。习惯了这种与生俱来的默契，熙攘的人群，昏暗潮湿的灯光，跨过横亘的千山万水，他独独看见了她。
如果不是这场雨，她还真以为自己学会了百毒不侵。
四年了啊。
“最近好吗？”
他漫不经心地走到她身侧。摩卡的味道飘过来，她贪婪地吸了吸鼻子。
“怎么说呢，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。”她敲着电脑，头也没抬，“要是没什么有营养的话题，我们还是少交谈比较好。”
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，眼角染上一丝笑意。
“心虚了？”
戏谑的声音传来，她打字的手一顿，扭头看着他。四年未见，他的眉毛还像从前一般活跃。他倚在桌上，眉间尽是挑衅。
“你真是一点没变。”她合上电脑，笑得玩味，“还是个……”
她没出声，嘴唇一张一合。他却分明听见了那两个字，“贱人”。
“你倒是变化挺大的。”他也不恼，依旧笑着打量她，“成熟了。”
“是吗？都这么说。”她勾起嘴角，肉眼可见地笑得苦涩。
只有不被爱的人，才是成熟又严谨的大人。
“这回在上海待多久？”他问。
“不知道。等学校返工通知。”
“嗯。”他点头，“自己多保重。”
她愣了一下，轻笑道，“这话说得挺吓人的。”
“勤洗手戴口罩，少出家门多睡觉。”他也愣了一下，“别误会，没别的意思。”
误会？她端起马克杯，苦笑和咖啡灼烧着嘴唇。
她哪里还有误会的资格。
“谅你也不敢有别的意思。”她也换了戏谑的神情，“要结婚了吧？跟你那个搭档。”
“嗯。也都老大不小了。”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，无名指在黑发中闪闪发亮。
“挺好的。”她看着他，竟莫名生出一丝欣慰来。
“你呢？”他叹口气，像个老父亲劝导自己的女儿，“没想着找个男朋友？”
反倒是她不以为意：“那帮学生就够我受的了。我一个人，也不是过不好。”
“都是习惯。习惯了就好了。”他微笑着劝她，“我当初又何尝不是以为……”
断了线的句子，像雨滴扎在心窝里，她的心脏猛地一疼。
他当初又何尝不是以为，除了她，他再不会爱上任何人。
“真和她走到一起，也没什么不能习惯的。”他笑了笑，“人总要学着原谅自己。”
是啊，她低下头，人总要学着原谅自己。
“其实你变化也挺大的。”她强笑着转移话题，“以前总觉得你不靠谱，能为了她变成熟，说明你是找对人了。”
“谢谢。”他拿起马克杯，装模作样地与她碰杯。
“以前其实挺固执的。”他喝了口咖啡，“那时候就总想着，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。”
“嗯。”她含糊着点头，“我明白。”
雨声缠绵，她的思绪飘得极远。
过了一会，她突然说。
“都挺固执的。其实我们都没有对方想象得那么好。”
“不，你一直很好。”他认真看着她，“是我配不上你。”
她低头笑了一下，抿了一口咖啡。
“总说你贱，其实最贱的是我才对。一直在追寻自己没有的东西，等真正得到了，又不想要了。”
他的眸间尽是诧异，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评价自己。
“没什么贱不贱。这样挺好的。”他说，“Ich gehöre nur mir，‘我只属于我自己’。”
她的心猛然一抽。不管过了多少年，他还是只用一眼，就能彻彻底底地看透她。
“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联系你吗？”她突然问。
“为什么？”他拿起咖啡的手顿了一下，抬眸认真看着她。
她看着窗外，神色悠远。
“如果不是真的爱过，或许分手后我们还能做朋友。”
她绝少提爱。太矫情，不适合霸气侧漏的她。
现在想想尽是遗憾。多说几句情话又怎样呢？他又不是她的蛔虫，她不开口，他又怎知道她如何爱他。
“从前我总认为自己无敌，其实不是。只是优点和缺点都太明显，真实幼稚得可爱而已。”
“是你教会我收敛锋芒，我却没等得及你告诉我，没有缺点是多么孤独的一件事。”
她吐出一口气，眼眸清澈见底。
“你说得对，我确实应该学着原谅自己。”
她从未如此剖白过自己。他无措地张了张嘴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“这些话本来不该跟你说的。自私了这么多年，如今更不该用过去打扰你的生活。”
“幸好你已经走出去了。伤不到你。”
她也举起马克杯与他碰杯：“是我该谢谢你。”
耳边环绕着杯盏相碰的脆响，她举起杯将咖啡一饮而尽。
他也拿起马克杯，陪着她一饮而尽。
“你不能输给我。”他嗫嚅了很久，最终只说了这一句话。
“当然。”她弯了弯嘴角。
离开的时候没有过多的寒暄。她打开笔记本继续敲着论文，他则点了两杯咖啡带走，一杯是他最爱的摩卡，一杯是他最讨厌的美式。
“电台冷，给她暖暖手。”他说。
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到，她决意去北京的那天，他是不是也像现在的她一样，胸膛掰成两半，一边堵着千言万语，一边嘲讽着自己连回忆都没有资格。
她赢了他的前半生，却把后半生输给了他。
风铃停息，花猫安睡。他拎着两杯咖啡，她抱着一台电脑。
后来的我们什么都有了，却没有了我们。
//
什么？五一难道是用来发糖的吗？（顶锅盖跑.mov）
评论(44)